風姿幻視行

又拆cp又拉郎，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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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又闪过那张脸，被这响晴的立夏笼罩着，恍惚而清晰。

“那个成语是什么来着……”心里没由来地想到。

他呆了一瞬，呼之欲出的词像被大脑灰质拽住一般，无法浮现。回过神，那里只有灰白的水泥路和翠绿的黄金荣反射着强光。

薄日晃眼。他松了双肩，拉低安全帽朝工地迈去。大门口立着的建筑效果图上写着“航研一院二期工程”。

“哒，哒…哒哒……”坚硬物敲击木板的声音钻入耳朵，迫使他睁开眼。

微凉的朗日打在窗边那个人的侧脸上，晕着光，白净硬朗。他眨了眨眼，转头看向黑板，四个大字赫然出现：刀削斧凿。再回头，对上浓密睫毛下一双幽深的眼睛。

“吕监，吕监~~地基核下来了。”

还在塑料蓬下昏睡的吕钦扬被喊得身子一颤，清醒过来。脑海里还残留着那双眼睛，一时挥之不去。

“喂~陈工头，明天可以浇筑了，”吕钦扬一一核对报告上的数据，落笔签字，继续粗着嗓子道，“第二期早点结束，大家早点拿钱。”

吕钦扬看着一辆辆水泥车进入工地，从裸露的钢筋到粗壮的水泥房体，围裹出近百个宽阔空间……

“‘等我出山！我就以月球为起点，征服火星，飞出太阳系’……那个家伙好像是这么说的。”吕钦扬回忆着，“这些空间就是实现梦想的起点。”

 

“吕钦扬。”低沉的声线掩盖了情绪上几不可察的波动。

“吕，钦扬”，这三个字陌生得让他一下子无从回应，这声音也遥远得像是从记忆深处回荡出来的。

大部分人只晓得他姓吕，“小吕”“吕工”“老吕”“吕监”叫过这些年，没人在意他叫什么。吕钦扬，都快被他自己忘了，原来你还记得吗？

当这个人站在跟前，吕钦扬才意识到那天闪过的这张脸不是幻觉。

凸出的眉骨显得眉毛硬朗修长，衬得双眼更深邃了些。胸前印有国旗的白大褂遮住他有些单薄的身子，刀削斧凿的脸配上挺拔的身形，显得一表人才、气质非凡。

说不上短的这段日子，他总能见到穿着白大褂工作服的航天设计师穿梭在一期工程的建筑之间。白蒲高中的学霸，理所应当。

“于途。”吕钦扬抿嘴一笑，讶异的眼神下是疲累的底色。

如果不是于途先叫他，他可能根本不敢认这个人。这个一直站在自己不可企及的顶端，又悄无声息地从自己高中生活消失的，朋友。

 

“进来吧。”于途拿出另一双拖鞋摆在玄关口。

吕钦扬站在离门还有小半步的地方，脱下沾满泥块的厚重靴子。看着于途刚刚挂在玄关处的黑色大衣，犹豫着捏了捏架在身上已磨出毛边的硬邦邦的驼色麂皮外套，双手在裤子两侧相对干净的地方用力擦拭，却找不准施力的角度，动作看起来颇是局促。

——开始后悔跟于途回他单位的宿舍了。

“接着。”

吕钦扬条件反射般跨入玄关，轻松接住于途抛来的冰雪碧。

高中的时候两个人都没什么钱，打篮球喝冷开水，有时忘了直接生水伺候。偶尔攒点零花钱也是两人分着花，吕钦扬永远是会买冰雪碧的那个。

“我是高一七班的吕钦扬。”

“高一七班，于途。”

披着刘海的两人同时加入校篮球队，又是同班，所以迅速熟络起来。

“压力有点大，感觉今天不赢很难收场。”只要于途发话，吕钦扬绝对全力以赴。两人在校内赛中，带领高一队赢过高二队。那时候有于途这个比班主任姚千岁更可怕的存在，吕钦扬的成绩还没垫底，甚至拿过单科全班第一。倒不是于途会帮他盯紧学业，而是努力读书的学霸朋友杵在身边，吕钦扬就感受到无形的压力。他大半个心思扑在篮球上，还超过顶级学霸一回。吕钦扬是能让于途暗暗吃惊的一个人，基本上也是学生时期唯一的一个。但于途大多时候是瞧不上他的：没有目标，相当散漫。

“知识点落下太多，赶不上。我也没心思补。”吕钦扬说得随意，晃着那罐冰雪碧还有点心虚，“你呢？大学去了哪里？”

“清华，金融系。”于途站在他旁边，看着远处，淡淡地说到。

二氧化碳在胸腔里迅速膨胀，吕钦扬差点被一口雪碧噎到。

“本科毕业以后我放弃投行，离开了北京，读了航天方向的硕博。”

“还好你没放弃你的星辰大海。”

“我现在想放弃了。”感受到吕钦扬疑惑的目光，于途蹙眉继续说，“前阵子，我爸妈来上海了。是来看病的，却没有告诉我。虽然后来我知道我妈没事，这次是虚惊一场。但以后呢？万一有什么事我能不能给她最好的医疗？能不能有时间去陪伴、照顾他们？”

心事从他嘴里倾倒出来：“现在想想，原来我一事无成。我从小自诩聪明，其实更多的是自私。”

吕钦扬知道他肯定想了很多，也交战了很久。现实与梦想之间，多少人可以“虽千万人吾往矣。”

“你年薪多少？”这问题有点越界。

“二十多……”

吕钦扬内心不是滋味，今天没有消耗完的热血往脑子里涌。他拼死拼活都无法实现三十万的首付，这人却拿着二十多万年薪要放弃梦想。吕钦扬无法理解，也无法体认。即便他知道这里消费高，知道存钱难……

他盯着于途的侧脸，硬朗的倔强，凝重的忧虑。这种无力感他再熟悉不过，所以知道要压着火：“我后悔跟凌一尧分手。”

于途很清楚凌一尧是谁，高二时特优班的同学，吕钦扬的初恋。当年吕钦扬在电视上做全校检讨时的表白，轰动一时，却是于途“悄无声息”的原因之一。

初恋、篮球两手抓，加上可怕存在的消失，学业自然被丢在一边。

“我们一起努力走过十年，最后是我放弃了。没有沟通，单方面的，我觉得敌不过现实的压力。”吕钦扬右手一伸，从裤兜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角，点上。“跟你现在很像。我觉得给不了她幸福。要攒首付必须多接活，工程做得多根本没时间陪她。金钱时间都无法满足对方。却没想过她也在付出，更没问过她想要什么。你爸妈支持你去追寻梦想这么久，你现在却想放弃？他们支持你的时候会没想过你可能没钱没时间吗？难道他们只是想要你在金钱时间上的回报？你想放弃问过他们吗，不自私吗？你会甘心，会开心吗？”

于途只是淡淡地看着吕钦扬没有回应，他需要点时间去想通。吕钦扬看不明白他的眼神，干脆扭头沉默着抽几口。

他感觉吕钦扬突突他的语气虽然比以前多了点语重心长，但本质还是老样子：“于途你小子这臭毛病又起来了是吧。走一步算百步，你以为下棋啊？！……你不信我还怎么打！于途，合作准则我写好了，第一相互信任，第二要多多沟通，第三禁止过度预估后续…别走啊，我写了很久的。重视一下我的劳动成果~~~”

终于在一声叹气后，于途思考不下去了，满脑子以前吕钦扬突突他的话，“很烦人。”一阵凉风吹过，带来些许烟味，又让他微微皱起脸。

最害怕空气过于安静，特别是于途生气的时候。

吕钦扬担心自己刚才那些话说重了。他忽然伸手指着远处那些飘扬在刚封顶的二期大楼前的彩旗，开始大言不惭：“航天航空，梦想追求。我亲手盖的，好好利用。”

“？？？？”于途心想这家伙的脸呢。

“我的任务完成了。征服火星，飞出太阳系就靠你了，于大设计师。梦想是不会逃的。”

“哈哈哈~”于途难得笑出声。微微露出洁白的牙齿，是吕钦扬都觉得特别好看的程度。

“这里结束后，有什么打算？”那双幽深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去新疆，继续定坐标。发电。”吕钦扬眯起眼，似乎回想起在新疆上工的日子。被大风烈日弄黑的脸显得更糙了。

于途盯着他布满点点晒斑的黝黑的脸，点点头。

“我们明明是去发电的，可自己的营地却常常停电。你说可不可笑。”吕钦扬自嘲着，眼里全无笑意。

于途接不上话。空气还是安静下来。

他太聪明，无需细问就能猜到吕钦扬的劳累疲惫是他无从体会的；也太理性，没有关键重大的问题不问废话。

吕钦扬知道是自己得意忘形了。两人之间除了过往、篮球和梦想便无其它可聊的话题。工作，谁又想知道谁的。即使于途愿意讲他也听不懂，而他能说的于途更不屑了解。

“还需要做发电项目赚钱？”

“现在又不用拼首付。而且靠发电项目赚不了多少。”吕钦扬有些迷茫，“我答应过三叔归队。”

——承诺完成之后呢？

“然后，也许再找个愿意跟我结婚的人，结婚生子。”吕钦扬目光散落进黑夜中，想到了什么囔囔道，“凌一尧要结婚了。与我长跑十年的女孩要嫁人了。可是我好像一点也不伤心，竟然没有难过……这才是我害怕的。”十年光阴，似乎什么都没留下。

听着夜风猎猎，卷起工地上的沙土，吹着于途单薄的衬衫。

“我们能不能一起努力？”离得近，低沉的声音穿过流动的空气，格外清晰。

吕钦扬微张着嘴，将视线聚焦在于途认真的脸上，有些恍惚。

“当，当然。呵～我发电肯定比你的发射快。”

于途没有说什么，盯着他只是微笑：“时间不早了，我去给你拿被子。”

“你什么时候出发？”

“啊？”吕钦扬回过神，“……明早的火车。”

——原来，雪碧是甜的。

吕钦扬躺在沙发上已经半小时了，全无睡意。脑海中闪回过许多高中时的画面：有一回校际篮球赛，在一次交锋中，于途冲去拦截对方主力的快速进攻，被大力撞出界线，整个人摔向评委台……“还好当时反应神速，不然一代学霸很可能就撞傻了。”吕钦扬摸了摸被眉毛藏着的伤疤，有点得意。不过他大概是想不起来，这件事后自己对于途撒娇耍赖的事没少干。

“你真是失了本心。”当时于途愤愤道。

“……？？？”

房间门突然打开。按照脚步声的方向，应该是去厕所。返回时，却在房间门口伫立停留，戴着眼镜看向沙发的背面。

四下无声，阳台烟灰缸里被摁灭的半支烟，还冒着最后一缕烟。似人心，飘摆无形，微不可察。
鼻息或急或缓，从心里流淌出来，隐隐约约纠缠在一起，又被硬生生扯开

吕钦扬被沙发的靠背遮掩着，他的后脑勺好像长了一双不可视物的，但总能“看到”于途的眼睛，看到他的喜怒哀乐努力和危机。吕钦扬磨蹭着眉骨上被他称为“荣光”的疤痕，痛出些许眼泪来，“原来，我一直在注视着。”

于途没有驻足太久。他轻轻地回到房间，摘下一百多度的眼镜，心想自己真是魔怔了。右手贴上胸口，感受到温热和沉稳，欢喜和安心在蔓延。

高二那件事，是解脱，也是失落。归根结底，情不自任。自己知道，不敢承认。

生物钟非常准时的于途难得被闹钟叫醒一次。

他走出房间的时候，吕钦扬已经离开。外头又是晴天，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透过阳台的玻璃门洒入，将茶几上的东西罩在光束中。

一张银行卡，一张便签纸。

于途拿起纸条，上面是吕钦扬不太好看的字：你的星辰大海我早就想赞助了，可惜那时没钱。介不介意我当个小股东？投资款的密码是：107924。如有决策找我商谈，请不要犹豫地联络：130XXXXXXXX

他笑得满，跑出可爱的兔牙。阳光中，整个人在发光。

“你曾经在月黑风高夜，干掉一瓶二锅头，还大骂了我一顿？”

吕钦扬他们刚调好信号架，手机就弹出于途的短信。他现在心里在骂人，当时一起的就篮球队那几个。挨个骂一遍都不会有无辜的。

那是于途转校后的学期末。篮球队聚会，碰到酒吕钦扬就直接把自己干趴下了，借着酒胆大骂于途没心没肺、无情无义。哭嚎着：“我这一年多的青春都喂了狗。”

对此，球队其他人表示：很怨妇。

“似乎  好像  有这么件事。”吕钦扬回复。

“难怪我感冒一个星期。原来是你”

“换环境水土不服  别赖我”

“过几天你们那里有暴风雪，注意安全。”

“好 新眼镜还习惯么”

“尚可”常态加班，用眼过度导致于途的视力下降。眼镜变成了必需品。

“工头喊我板砖了有事留言 预祝你的项目成功”

三年来，于途从航天设计师晋升为总设计师，他负责的“搜神号”项目已进入最后的试验阶段。

“嗯 谢谢”

两人能碰到一起闲聊一会儿，要靠天时地利人和。

 

“三叔，之前的数据他们都是认的呀。”

“对啊，现在又说我们位置不对不给钱……”

“我看他们故意欠款吧。”

“可不兴这样啊。”

“这怎么行……”

工友们七嘴八舌、吵吵嚷嚷地抗议起来。

“吵吵什么吵吵！”三叔提高嗓门喝止住他们。

吕钦扬看着地图上越离越远的两条线，拿起地图：“重新再测一遍，堵他们的嘴。”

“哥，可是……”

“没关系，我去。”

“吕工，我跟你一起。”

“那就两人一组轮班，再重新测一遍。”三叔定下解决方案。

 

半夜，于途还在阳台上眺望发射台。今天的试验很成功，搜神号的各项数据都非常稳定漂亮。后天就是火箭发射的日子，纵使于途有再强大的精神力都免不了有些紧张。这不仅是他的梦想，搜神号是承载了上万人的青春，注入了上亿元的投资的项目，不能有丝毫差错。

搜神号发射前12小时，项目组认真检查搜神号的各项数据，确认发射当天各段天气状况和发射地点的准备进度。

搜神号发射前5小时，于途率领团队做最后的要项核对。再次嘱咐需要注意的事项和发射成功后马上要做的事。

搜神号，在研究院众人的倒数声中，在航天爱好者的关注中，在全国人民的期待中，被缓缓推向天空。科研人员在确定搜神号进入预定轨道后，才真正松口气，激动欢呼一场。

“成功了！”于途兴冲冲地按下短信发送键。他本以为吕钦扬会延迟收货好几天。

他刚到宿舍就收到了：

“对不起”

“我喜欢你”

“就像每次跟你在一起时”

“雪停了 好暖和 还有点热”

“我跳预言家  于途 你的搜神发射成功了”

“雪好大”

“刚睡着了”

“高一结束的时候”

“其实我逃得比你早”

于途整个人蜷缩在玄关，脸皱成一团。眼睛里布满血丝，眼泪奔涌出通红的眼眶，滚落下来。许久以来第一次大哭，没有声音，撕心裂肺。

听工友说，找到吕钦扬的时候，他手里死死捏着手机。那个项目因为这次的意外事故被暂停，遇难的两个人分别拿到了几十万的赔偿。吕钦扬的那笔是直接汇到他留下的这张银行卡里的。

 

拿到吕钦扬的日记本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

首页写着几个大字：星辰大海不会逃

今天是我回到新疆的第14天。看到的太阳都是灰的。老板不给工钱，我们去把他办公室砸了。额头还他妈添了一道。

今天是我回到新疆的第383天。看不清太阳，像被蒙了层雾。三叔说明天是要下雪了……队里的小轿车陷泥里去了，大伙儿挖了几小时的土。

今天是我回到新疆的第697天。难得好天气。日照距离太短，眼睛根本睁不开。但是心情不坏，好天气能让我想起你。

今天是我回到新疆的第904天。四十天前，我们打碎了工地上仅有的一面镜子，没人觉得可惜。来自江苏的、四川的、河南的、安徽的，这一百多人长得越来越像，那个叫吕钦扬的脸，也越来越模糊不见。我庆幸仍常常梦见、看到你的脸，在响晴的立夏，在朗日的午后，永不模糊，清晰可见。我相信即使我会忘记吕钦扬，但你总还记得。

今天是我回到新疆的第1052天。刚翻开本子，又他妈停电了。上一期的老板不给发钱，说坐标歪了。看地图上确实有点歪。晚上大家讨论怎么干

今天是我回到新疆的第1173天。收到你的信息，很高兴。你说你们的项目快完成了，已经进入最后阶段。我们的工程才干三分之二。没想到发射会比发电快。希望第四个年头能相见。

于途第三次合上吕钦扬的日记本。

其实善于打算将来的于途早知道他们最终不会有结果，却没想到会以死别的方式戛然而止。他太看重未来的事。对将来的顾虑，让他连梦想都考虑放弃。可跟吕钦扬的事，是他默许的，不管不顾。

于途重新翻开日记本，在最近的一张空白页上落笔：“我在高二时曾拒绝过一个跟我表白的女生。记得当时我说：

‘不好意思，我暂时不想找女朋友。我以后也只想找一个能和我一起努力的人。’能跟我站在一起的人应该是努力专注学业的。当时我的标准就是你的反面，想将你抹除出我的青春，就像覆盖那盒英语磁带。我在逃……可是，在我没有发现的时候，吕钦扬，已经成了我心中的参照物。”

笔尖在纸上滑行，记忆接踵而至。

于途想到吕钦扬“持伤行凶”时奶声奶气地撒娇喊“疼~~”，不自觉地笑了一声，又迅速红起眼眶。

美好的回忆最伤人……

日记本的最后一页，于途回应着吕钦扬开篇的那句话：

星辰大海会逃，但也会回来。

周而复始，等待人们发现。

“吕钦扬，吕钦扬……吕钦扬，你在我的星辰大海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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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设定及一些台词来自电影《我要我们在一起》和电视剧《你是我的荣耀》

吕工接好你的BE吧！如果吕工上进点再努力努力靠近于总师，两人还是有机会修成正果。anyway，在此感谢吕工的“奉献”。（狗头

吕工：于总师，入股的30w什么时候还我

于总：等分红不比退股30w好？